【正见网2005年08月29日】
(二)要房子
火车在原野上奔驰。车窗上映着两只葡萄般大眼睛的小女孩,母亲忧虑的侧影,我用手指在上面描画着。
大连。电车,汽车,人流,高楼,宽敞的大道,喧哗的声音。
母女俩开始了奔走四求的生活。
乘电车,换汽车,走啊走,这家那家,亲戚朋友,见面全都感慨,甚至落泪。寒喧叙旧,拍拍我:“小洁,都这么大了,象妈妈……”“还记得我吗?当年我抱你上船到上海……”说到房子都摇头叹气,帮不上忙。有的给妈妈出点子:“你找崔书记,他现在是船研所的头儿,他家在……”
一个晚上,妈妈领着我边走边打听,穿过胡同,来到一间日式木房前。窗帘拉上,一片漆黑。“才八点,睡这么早?是不是怕来找?”妈妈轻轻自语,踌躇不前。一团树影罩着我们,阴影随风摇晃。妈低头看我,我仰脸看妈妈,她嘴角上火起泡。妈拉紧我的手,上前叩门。
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懒懒的哈欠声,趿趿的拖鞋响,一个女人的声音飘来:“烦死了!”门开了,一张中年女人的冰脸。妈忙陪笑:“呵,真对不起,太麻烦了!要不是为了房子……崔书记在吗?”那女人冷眼打量着我们母女,头微微往后一摆,自己倒先走在前头。妈带好门,我拉着她的衣角,跟那女人穿过院子,走进屋里。
崔书记坐在沙发上吸烟,哼哼哈哈地听着妈妈讲困难。“崔书记,您看,我调令早下来了,农村表现怎么样,档案鉴定上都有,俺老沈工作认真负责,政治上也要求进步,响应党的号召……我三个孩子都小,最大的七岁,小的才两岁……”崔书记吐了一口烟,才点头道:“唉,名单不在我这儿。你找咱厂刘书记,单上有名,分房才能考虑上。”……
我和妈妈住在招待所,同屋的还有两个阿姨,都是带孩子来要房子的。赵阿姨天天洗床单,因为她八岁的儿子老尿床,还总哭哭唧唧的。我爱跟张阿姨的女儿小圆圆玩儿。小圆圆是独生女,短发,月牙儿眼,白胖胖得可爱。她刚从北京――爷爷奶奶家回来,什么都知道。一次,飞机嗡嗡地飞过,我们爬上窗台,仰头看。小圆圆指着天道:“林彪想坐飞机逃跑,毛主席命令,”她叉着腰,装着粗嗓子嚷,“给我打,狠狠地打!大炮轰隆地一声,飞机着火,掉下,林彪摔死了!”
妈妈用微抖的手按了下门铃,开门的是个长辫子的姑娘。“找我爸?他还没回来。进来吧!”紫红的地板,亮光光的。门边一溜拖鞋。妈妈和我在门外脱了鞋,局促且犹豫着 。“不要紧,来吧,天天来人。”那姑娘笑盈盈的。
迎面是宽敞明亮的客厅,环形的大沙发,长方茶几,水晶吊灯……富贵的亮丽直压下来,有点透不过气。在这样的房子里,我们母女是显而易见的寒酸。妈穿件浅蓝色的薄料衣服,八年前结婚时穿的已不适合三女之母的体形,有点窄小紧绷。我仍是粉红小绒褂。“铃――”电话响,姑娘抓起话筒应答着。“你们坐会儿,啊?”她跑到隔壁去了。
偌大个客厅只剩下我们母女。客厅延伸处是个很大的弧形阳台。我们逃离这威压,走到阳台上,才较从容地看这房子。真大呀!妈指点着:左边是厨房、浴室,右边是书房和两间卧室。
阳台上摆着许多盆浓郁鲜艳的花,我们倚着阳台往外望,沉默不语。夕阳的余辉,楼下的青草地,客厅钟表的哒哒声……有种凄凉的好似呜咽的声音颤动,那是什么呢?身旁母亲压抑的沉重叹息。
等了好长时间,楼下小轿车响,一个壮实红润的老头儿上来了。妈把来意说完,他就点头。从抽屉里取出带夹子的大册子,笑道:“你怎么知道名单在我这儿?”妈面露喜色,“我就知道会在您这儿!”老头哈哈大笑,问了名字,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