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挥之不去(二十)



【正见网2007年03月12日】

(二十)

一些词汇,非常具有时代性。

比方,牵马缀镫,卸磨杀驴,地了场光等词汇,渐渐的为现代人所抛弃。因为人们已经不懂马镫是何物了,磨是什么东西了,地、场的所指了。

其实,很多过去的词汇, 非常形象生动,内涵深刻,言简意赅,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一部分,也是人类文化的珍宝。那么,围绕现代生活而诞生的词汇是什么呢?有多少呢?

非常浅薄,非常苍白。

除了一些假大空的排场用词,官场用词,和猥猥琐琐的一些流行用语,几乎一无所有。

这里不是讨论文化,还是接着我们的故事好了。

因为想到了磨,想到了磨米的旧事,才引发几句题外话。

“扔把扫帚,占把碾子”。这个词汇几乎不被三十岁以内的人所理解。其实,这里的碾子,就是磨盘和石头磙子为主的磨米工具。

在早,每个屯子都有磨房。

一间土坯草房,徒有四壁。窗户是立着的几根木棍,破木门吱吱呀呀,房顶屋角,挂满粉尘嘟噜。地中间放着磨盘,磨盘中间碗口粗的孔,孔里立入粗木桩,二尺多高。以此为轴,转动上面的石头磙子。石头磙子固定在一个框架里转动,框架一头以磨盘中间的粗木为轴,一头是伸出的作为杠杆用的着力点。或是配以马套,就靠畜力磨米了,没有马套的,以人力来推。

磨盘上撒的米,随着一圈一圈的磙子压过,慢慢的裂开,不断裂开为更小的粒。用筛子筛出合适大小的粒,就是下锅用的米。近乎粉尘部分,就是喂猪的糠。把糠和米分开的工具,往往是风车。没有风车的,使用簸箕簸。磨盘上的米,会渐渐的往边缘移动,那么就不断的用笤帚扫向中间部份。

笤帚、簸箕,撮子,筛子,大笸箩等等,是磨米的必备工具。这样的磨米效率很低,所以,几乎是排队的使用碾子。于是,诞生了“扔把扫帚,占把碾子”这样的词汇。

磨米最紧张的冬季,日短夜长,磨米往往夜间進行。墙窝子里的洋蜡,寒风吹动,火苗飘忽窜动,一会儿工夫,凝固的泪水挂满了两腮,一根洋蜡很快的耗尽。尽管如此,灯光昏暗中,干活很不顺手。所以,谁也不愿意排在后面使用碾子,所以,抢占碾子自然成了一时的风潮。

其实,这个词用在磨米方面,并不多见。

磨米用的畜力,往往是毛驴,瘦弱的老马,或者最为温顺的老牛等。没什么大的力气了,走南闯北、跑跑颠颠的活计吃不住了,又没病没灾的,或是略有小疾体况的草食兽,杀了还早,卖了还不值几吊的,往往用来拉磨。就象今天的退居二线人员。

拉磨初期,往往被蒙上眼睛,不然没走几圈就迷糊了,它就说啥不干了,停了脚步。如果常年拉磨的,一般不蒙眼也无所谓了。

它们围绕磨盘走过的地方,会陷入很深。半尺或一尺的深度。这叫磨道。

讲究的人家,会把磨道里的粪便清理干净,牲口走着不碍事,下一个人家磨米也方便。不地道的人家,就知道猛打牲口,多出活。甚至不想着中间饮牲口。把米磨完,抬屁股走人。饥渴难耐的牲口,喘着粗气,甚至嘴溜粘涎,疲惫不堪。冬天里,很快的牲口粪便冻了,梆梆硬的残留在磨道。不清理出来,几乎没法再干活儿了。

“扔把扫帚,占把碾子”,这个词汇当初听到最多的,是出自妈妈的嘴。往往给叔叔、姑姑介绍对象的时候,经常的用这个词。这个也不推脱,那个先相着,从中选择理想的。看似很精明,实际是很简单的道理。而且,现在看来是愚蠢的想法。因为,是因缘决定了人生的路,人想如何如何,可能吗?

与之相比,“千里姻缘一线牵”,才是真正的道理所在。很多过来的人,都明晰此理。所以,这样的名句千古流传。

与“扫帚碾子”原理配合出现的,是“夜长梦多”一词。当时也是妈妈在绸缪这类婚姻大事的时候,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同样是没有哲理内涵的东西,除了“急切、企求、速成,好东西尽快拿到手”这样的心里外,能有什么真机在里边?

地了场光,就是晚秋初冬的时节,大地收拾净了,打粮的场院也拾掇光了。可以安心的猫冬了。

碾子不知何时退役的,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已经有了磨米厂。磨米厂在学校旁边,是属于大队的,不在我们屯子,离我家二里多地。我们在操场玩耍的时候,隔墙看到隔三差无的来一辆牛车、马车之类的,装卸麻袋、面袋子,在米长门前忙活一阵走了。还有的用自行车驮来的米袋。当然,冬天用爬犁的最多了。有时围观磨米机,常常遭到大人吆喝制止,因为那太危险。

米长的人员,由三个小队选拔。选拔比较憨厚的,不会给人家找小脚的,心地正直的人员。因为千家万户的口粮,要在这里过筛子。杜绝缺斤少两,偷梁换柱现象的发生,只能凭良心。

记得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学习打算盘。我算盘打的不错。于是,冬底时候,帮着米长打。他们结帐,两人同时打算盘,结果一致的话,即是准确的了,否则从新打。一人在一旁念数字。每家累计一次,从生产队的帐里扣工分,算作磨米的费用。

那时是挣工分的,生产队分粮食、豆油、瓜、牛肉等等一应物品,折合成钱从工分中扣除。每年挣的工分,不抵扣除的部份,叫涨肚,意思是欠了生产队的,下年继续还。一个劳力养活三口人还将就,人口多了则很难。所以,很多孩子十五六就入社干活,挣分了。不能和大人一样的干,叫半拉子。当然挣的分也少,但基本能自己养活自己。

随着社会的发展,碾子的退役,“扔把扫帚,占把碾子”一词自然被人遗忘了,也是顺理成章。甚至连“卸磨杀驴”一词,也逐步的遭受冷落。这些都是文化一点点缺损的象征。

“牵马缀镫”一词,打我记事的时候,基本处于被遗忘的阶段,已经很少用了。而且,如何牵马、怎么缀镫,我都没见过。只是听奶奶讲过,就是仆人伺候主人,不但是悉心细致,而且忠心耿耿,以至于有报答恩德的成份。奶奶讲的时候,我能体会到,有这样的正面信息内涵在里面。

不过后来年轻人偶尔用这个词的时候,就走味儿了。把这种描述正常的合乎道义的主仆关系,和知恩图报的仁义举动的词汇,加進了剥削、屈服、羞辱的内涵。所以,用的人和听的人,心底深处本能的涌起反抗、嘲笑、斗争的激情。

“牵马缀镫”一词的退役,不止是时代的变迁,失去了那样生活环境的问题,其中很大原因是,强加的内涵,改变了词的原意造成的了。

否则,这个词能和“马到成功”一样,会被后人一直所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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