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见网2021年04月24日】
诗曰:
百年故都,新仇旧恨,风水轮回流转;
厉气瘟病,水火刀兵,凡事皆有前因。
灾苦由天,祸患由己,莫怨天地不仁;
危难生死,人性乃见,劝尔切莫欺心。
上回书说,大金国南京汴梁城,外有大军压境,内有怪疫发端;时值正月,恰逢新年,各家本应张灯结彩庆贺新春,只因金朝皇帝完颜守绪的一道‘封城口谕’,使得逃难的饥民冻死在城门之外。
而城门之内,开封府为了排查病患,更是如临大敌,既不贴告上榜,也不知会商户,偷偷摸摸,半夜三更,于各坊肆街市道口,钉木架,砌土方,又遣人看守关卡,严禁百姓出入。一夜之间,诺大个京城,恍如鬼市般寂静,百万居民,惶惶不知所措。
皇宫大殿内,官员们正为了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有的说必须马上入户清查,有的则谏言不可过度惊扰百姓;有的说可以派新募兵丁清理街道,有的又说应统筹全城药铺避免药材紧缺、药商囤货居奇……那些先前不赞成封城的官员,现在早已缄默其口,丞相完颜赛不更是一语不发,站在那里只等圣裁。
完颜守绪这些日子身体渐愈,可是手中的那碗元宵还没吃完,就被他推在了一旁。李明之开的药方果有奇效,但依旧解决不了皇帝的心病。皇帝现在所想的,乃是怎样熬过这一切。蒙古人毕竟还没有打到城下,这一番封桥堵路,等于把全城的百姓关入了‘监牢’,不单是这些,去年年底,平章政事完颜白撒曾上奏,说京城内外平地开阔,不易防守,于是乎便命人在内城修筑高塔阁楼等防御工事,而负责督办此事的也都是些女真高官,如今仍未完工,帐目和用度又一直对不上,就连户部的临时拨款,也都已经花光败尽,这还不算完,粮食问题也一直没有解决,倘若此时蒙古军队攻到城外,该如何应对?是要兵丁们严防死守看管百姓,还是派他们去抵抗敌军?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步步昏招路自绝”……诸如此类,这些要命的问题,搅扰得他一刻不得安宁。
“完颜赛不!”皇帝终于开口了。
“臣在!”
“京城防务方略拟好了吗?”
“拟好了。”
“念吧。”
完颜赛不当着众臣的面,念了一遍防务总纲,此方略准备以京城十二道城门为轴,横纵经纬切割内外城各个区域,又按照东南西北中,四面八方,九宫之数,分出九个防区,由不同将领负责战时防卫。原本被皇帝予以厚望的上党公张开,此时又被临时改授“西面元帅”,划归总帅完颜白撒统领。
皇帝听后显得非常不耐烦,他斜眼看了看跪在自己左手边的完颜白撒,只“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那完颜白撒前次奔逃回京,累死了三匹宝马,正赶上皇帝与大臣在朝堂议事,也是如此这般,蓬头垢面片甲未脱,跪在大殿之外,冀图向皇帝卖惨,博取同情,免招死罪。虽然他一生庸碌无能,又丢盔卸甲当了败军之将,但他知道,自己毕竟是皇帝的族叔,完颜守绪私下里再怎么生气,也是要用亲信来牢握军政大权的。此份方略中,丞相完颜赛不给他划拨张开这等沙场老将作为下属,正是务实稳妥的考虑。
完颜白撒虽跪于阶下,可他并不关心此次议事是什么结果,他算准了,只要自己活着回来了,还是可以高官厚禄,至少能在皇帝身边谋个差事做做,所以内心里总是揣着几分有恃无恐的感觉。
兵部尚书李蹊出列上前,把防务方略之中的细则,也一字不落地念完了。旨在向众人说明,当前兵员和粮食紧缺,无法出征迎敌。
皇帝突然怒吼道:“这叫什么对策?!兵员呢?!粮食呢?!不是还有四十万石粮食被丢放在卫州么!?朕要的是击退敌军的法子!是夺回卫州的法子!!”边吼边瞪着台阶下的大臣们,那碗没吃完的元宵又被他一手打翻,瓷碗瓷勺,连汤带水,正扣在了跪于阶下的完颜白撒的脑袋上。完颜白撒一脸汤水,也只能尴尬地笑笑,不敢抬眼与皇帝对视。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知道,那卫州城自从被完颜白撒决堤自毁拱手送出之后,便毫无用处,再去纠结得失,已无实际意义,眼下还是保住京城最为要紧。皇帝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也根本不懂得战略部署,他骂的其实不是李蹊,而是完颜白撒。
李蹊道:“皇上,若要出战迎敌,必有万分把握和万全准备,仅三峰山一役,我军精锐便已消耗殆尽,如今京城之内可用兵丁未及四万,据城防守尚且不足,何来分兵出征的道理?且汴京外城空虚,若被敌军占据,非但城内粮食不保,外援通路也会被锁死,那时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皇帝让仕女拿了条丝帕,给完颜白撒擦干净脸。然后说道:
“唔……那大家现在就议一议,给朕寻个活路罢!”
李蹊又解释道:
“卫州之粮虽多,已在敌境;汴外之粮虽少,却可救急;兵粮取用恰如布衣挑水双手捧泉。每动一步都将有所损耗,故切不可舍近求远;欲求外援,务先保全京城;欲雪前耻,必先提振士气;京城兵力虽有不足,可是近日亦有新征壮丁入伍,加上卫州撤下来的新城守军义勇,已有万余,若再从京西京东的汴河都尉和开封府抽调人马,算来也能凑得五六万人,再安排民间工坊连夜赶制‘震天雷’等火器,配给守城士兵,以火力优势弥补人员不足,此即可以增员补拙矣。
我京城周长百二十里,也仅有四面城墙,若命每将带千名精锐,据守于内外城墙之上,城下防区另有各元帅带兵救应,出,可御敌于门外,進,可随时入城救驾;围城攻坚不待日久,久必生变,待时机得当,以火焚之,以兵扰之,此即可救粮护短矣;守城防卫若安排得当配合无隙,此战亦可取胜。如此一来,等到我军元气恢复,士气稍振,再夺回卫州也不迟。”
李蹊这几句话说得极为用心良苦,除了照顾到皇帝完颜守绪急于求胜的心理,也将“防疫”和“守城”二者的轻重要害讲得十分明白,若是此前收留了那数万饥民,而不是把他们冻死在城外,那么兵员的问题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显得尤为棘手了。他说抽掉汴河都尉与开封府的人马,也就是要皇帝解除封禁,不然逼得百姓没有了活路,即使外敌未至,也必惹出内乱。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嗯,朕听出来了,你今天来之前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只是开封府的人暂时还不能动,你看看是不是能在城内招募青壮义勇,朕也会另派人去上清宫选拔点检和都尉,朕再补给你五百名近卫亲兵。其他的事,就……照你说的办吧。”
“是,臣领旨!”李蹊回话道。
丞相完颜赛不等了半天,此时终于开口谏言,说道:
“皇上,开封府封禁坊肆,已近月余,如今天气转暖,食水供应倒还是其次,要紧的是坊间的日常清洁,掏粪也好,拾荒也罢,总得有人去做;可是封禁之后,败物堆积如山,街道臭气熏天。如此一来绝非长久之计。只怕怪疫未除,又增新病。”
“朕此前下令封查京城,也是看了尚书省给的奏折,眼下已经如此,你要朕如何是好?!若有良策不妨直言!”完颜守绪心里很清楚,封城本就是无奈之举,也是下下之策,可要让皇帝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古往今来,除了尧舜禹汤、文景太宗这些圣主贤君,又有几人真能做到呢?
完颜赛不,续道:“臣以为,宜即刻减少关卡,逐步解禁,送药派汤,安抚百姓;待市集复有商贾,农人复又耕种,供给城内日产所需,兵部和工部才可招募新丁,不然上述防务方略无法执行,须知‘兵器工防’,‘粮草食水’,皆从百姓而出,民在则城在,民亡则城亡。”
“卿家所言甚是,你们上次找来的大夫现在何处?朕不过服了他两剂汤药,如今已经康复,此人医术精湛,若如法推行,城内百姓服用汤剂,便可视时解禁,再让工部招募民伕把高塔建完,城防内务便都解决了,就这样办吧。”完颜守绪忽然想起了李明之,想利用他的医术帮助自己解决封城难题。
可是还未等他传召,丞相完颜赛不就又禀告道:
“皇上,李大夫昨日离开皇宫,不知所踪了!”
“哦?怎会如此?!传令下去,必须找到此人!”皇帝刚和众臣商讨完军国大事,便急忙派人四处寻找李明之的下落,不为别的,正是因为李明之是唯一弄清楚如何施治怪病的大夫,如今他一走,无人知晓治病的方法,只能由太医院仿效他的方法配药,至于效果如何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那李东垣为何离开?还要从前日说起。
话说李东垣在皇宫里为完颜守绪诊病后,发现此疫病非同寻常,乃自己平生所未见。
早前发嫂暴毙他已察觉异样,如今皇帝染病多日,却未见有事,除了服用自己所配的汤剂外,似乎也跟此疫病‘择人而发’的古怪特性有关,于是他在宫内详细走访,又仔细比对开封府递交的排查记录,这才发觉病猝之人,似乎都有不洁之好,像是当日妓馆门前死去的官差、有私通之嫌的王福与许婆,还有那些与宫内仕女有染的卫兵。而完颜守绪虽身在宫中,却整日忙着处理公文机要,连皇后都很少见到他,哪还有机会亲近女色?所以虽然皇帝染病,却不像其他病患那般致命,服药施针后便已无碍了。
若然如此,则此病的传播方式,远非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只要能够正告百姓,疏导有方,再配以汤药,怪疫传播的烈度和广度,便可大大降低,也并非需要将整座京城封死,为了确认和验证自己的发现,搞清楚宫内病患的感染因由,李明之遂想到要去当日隔绝病患的宫内偏殿一查究竟。
孰料未到门口,便被卫兵拦住,询问后得知,早前被隔绝在此偏殿之中的宫女内侍,现在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踪影。李明之忽然感到一丝寒意,他有些后悔来为皇帝诊病,又想起了授业恩师洁古老人曾告诫他的话:“不要和朝廷有过多来往,那里尔虞我诈,充满了背叛。”
照此情形,朝廷似乎笃定,只用“封锁”和“消失”,便可根绝怪病,留着他一个江湖郎中配药施针不过是皇帝一时的兴致和好奇。如若哪天,疫病一旦失控,大可以说是李明之这个江湖骗子误国误事,一句话便可免去官府的责任。毕竟官员们不是大夫,谁会真像他这样,整日想要从医理上推敲出如何救治城内的百姓呢?
想明白了这些,李明之便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于人于己都丝毫无益,索性当晚便收拾行囊,逃出了皇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