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见网2021年01月27日】
柏亮山突觉胸前三道劲力横扫而过,心道:“哎呀!不好!”立时惊得汗毛竖起,慌忙中将脚跟一拧,身子一转,嘡~嘡~嘡~向后飞撤了几步,待得马步扎稳,腰桿挺直,再将左臂一横,挡住了元李二人;柏亮山低头看了看前胸衣服上,由右至左,斜斜楞楞,三道口子,好似刀割的一般整齐,袄子里的棉絮被刮得翻了出来;再抬头定睛一瞧,只见三颗黑漆漆、污浊浊的铸铁钉,结结实实打入了街边木柱子里,仅余寸许钉头裸露在外。
若是方才走得再快半步,这三颗铁钉可就全钉到他身子里了,元好问、李明之二人均觉骇然,他们一个江湖郎中、一个言官小吏哪里见过这等样事?街道两边摆摊子的人多的是,往西不远便是皇城大内,莫说是柏老板他们三人,就是打到任何一个过路人,都将是轰动京城的命案,再说这力道已能透入木头,打在人身上定然是当场毙命横尸街头。
柏老板半天没缓过神来,心说:“不该啊,自己行走江湖什么人没见过?当今之世有此等手段的,掰开指头数,也不过七个八个,这到底是些什么人,敢在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掳人取命?!”正想到这儿,回头又往人堆里瞧去,见那矮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撂倒在地,整趴在道士跟前,那高瘦癞痢头被道士反手扣住,丟下兵刃,跪地不起⋯⋯道人两手一抻,打了个哈欠,随后转向柏老板这边,这才见得此人正脸,一副紫青浩然巾披肩垂背裹于头顶;一身连衣黑水藏青阔袖长道袍,白棉里子内衬,厚实得紧;一条水云银纹宽素大带系在腰间,带上一根红锦绳,串的是一副玲珑剔透的玉知了,甚是精致;方面阔口,鹤眼剑眉,八尺身材,相貌堂堂,大约二十几岁的模样,有诗赞曰:
轩昂眉宇挺非凡,仗义任侠修道玄。
天真烂漫脱俗气,金丹炉火存天机;
犯了官司入我门,武斗痴障难看穿。
随兄游历济穷苦,广开门庭留后传。
那道人吹胡子瞪眼,似有几分嗔恼,扯耳挠腮,揪头发跺脚,嘴里嘟嘟囔囔叫道:“呜呀!这手‘白云卷袖’成了‘残云卷袖’,当真是丢煞人也!让师哥知道又要骂我手无分寸,还好没误伤性命。”
柏亮山初时见那人手舞足蹈不知所云,以为是什么疯僧野道之类,拿不准来路,为防他来犯难,拳脚暗自运力。李明之、元好问见状,也不由得向后挪蹭。哪知道士上前两步,笑了笑,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贫道给几位赔罪了。唉,那三颗钉子原本该打飞,落在店家牌匾上的,若非要治那厮贯刺偷袭的后手,贫道也不会失了准头!倘使惊吓到几位切莫见怪。”
柏亮山未敢松懈,冲道人拱了拱手,顺势拉开架子,手脚虽说都带着暗劲,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也不失礼数,遂问道:“敢问这位道长,此二人与你有何过节?何以在此闹市街头大打出手?”
那道人回话:“哦,先生不知,他二人是出了名的淫贼大盗,高的叫宁摸金;矮的叫任蛤蟆;专门干些盗墓掘坟采花掳人的勾当,先前曾被我与师兄整治过,未曾想贫道今日到了此地,又撞见这俩贼人对良家妇女意图不轨,若非我追了来,恐怕他们已然得逞。”
柏亮山叹道:“原来如此呵。”
“呸!臭道士!”那宁摸金腿上虽然软,嘴上却不含糊,把女子放在一边,怒骂道:“若非老子今天行走不便,哪会让你拿住穴道逞了威风?!”
道人嬉笑回话道:“嘿嘿,你倒是叫也好骂也好,你道爷我便是逞了威风又奈我何?就叫这皇城内外都知道你这拍花的贱贼,等官府差人拿了你,看你还如何嚣张?”
“好,交予官府甚为妥当。”元好问、李明之点头称赞道。
两边瞧热闹的路人,团着袖子、捂着耳朵,也跟着互相议论。
这人问:“什么事啊?”
那人说:“哦,疯道士跑来胡闹。”
这人道:“不对吧,好像是绑票的,瞧对面那俩人不像是什么好人,哪有大白天扛着女子的。”
那位问:“是啊,刚才不是要打起来了??”
这位又说:“不知道啊,也没瞧见,就听到啪啪啪几声响,然后嘿呦一声哼唧,倒地上了。”
那个又道:“那一高一矮方才可是叫骂得嚣张,带着活人行街,皇城根底下走,也没见个官兵拦阻。”
这位续着说:“官兵?呵呵呵,那是给官老爷看家护院的,开封府皇城根又能怎样?这年景到处缺粮少米,大家都自顾不暇,别说是走丢个人,就是犯了命案官司,差人也没空管呐。可要说是征税纳粮拆宅子扒房,官兵一准儿来招呼你。”
那位接着道:“现如今还真是无处说理,祸国殃民的到处发财,实心办事的排挤下派;淫人妻女的逍遥法外,忠孝节义的遭了迫害;掳人勒索的大摇大摆,勤恳厚道的日日苦捱;烧杀抢骗的高床阔枕,良善守法的坟头被拆。真个是非不分顛倒黑白,还如何教人过活?”
正说到这,一队官兵恰巧从旁经过,几个差班卒子向摊主索要财物银两,这在市井行话里叫随份子,是凡在此摆摊的,就得交这份子钱,若是不交,定然找你的麻烦,寻常时候倒也罢了,数九寒冬出摊艰难,街上虽也人头攒动,但都是些观望的闲人、行路的过客,所以一天也挣不得几个钱,哪里肯心甘情愿地上缴?是以只得从叵罗里抠出几文铜钱,嘴上抹油讨价还价一般地唬弄过去,从官兵的牙缝里求得一二餐温饱便是了。
怎料想这世道哪里遂人意?那些个卒子嫌小贩摊主孝敬的分子钱不够多,手脚不够麻利,登时恼怒⋯⋯按刀耍横,迈开方步,掀摊子,踹翻人,抢钱夺货,再顺手拿颗果子,囫囵啃上几口,而后将果核往小贩的头上用力一砸,逞足了威风,这才抬腿要走。
那小贩被官差踢倒,有怒不敢发,有苦不敢言,面色惨白,哭哭啼啼,只说句:“还我钱来~”便就倒地,死拽着那卒子的脚不放,也不知是身子虚弱还是怎地,不停的干呕,官差嫌他脏,又是踹又是打,结果越打他越吐,越吐越打,呕了半天,溅了这班官差人人一身腌杂败物。
百姓对这些也都司空见惯,那些官差未必就高人一等,其中办事的不乏是女真人征用来的汉民,只是披上了那身官衣,手里有了打人的棍棒,便觉得自己也好似真的高人一等了。怎料今日一遭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捞到,反弄得人倒胃口,加之时候不早,已近傍晚,天气越发寒冷,围观者们也都不等差丁驱赶,就掩口捂鼻散去了。倒是元好问偏偏又看不惯,斥责道:“光天化日掳人害命的贼人你们不管,怎地生生为难一个摊贩?”这班官兵本就不悦,见他多管闲事,抽刀指着元好问的鼻子,骂道:“穷书生,不要命了吗?官爷的闲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柏亮山陪笑道:“官爷,都是自己人。咱们这位先生也是为朝廷办事的。”领班官差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这几人个个素布麻衣,哪里像吃官家饭的,故轻蔑道:“自己人?给朝廷办事?哼。穷酸了点吧?”李明之上前说道:“官差大哥,此处适才确有殴斗,地上那两人便是掳劫良家妇女的要犯,还请将其缉拿归案。”
班头官差一听,来了兴趣,问道:“掳劫妇女?果真有此事?”接着大略问了各人的情况,冲手下兵丁使了使眼色,假模假式地绕着趴在地上的宁摸金、任蛤蟆走了一圈。回来通报一番,那班头又煞有介事地说到,“嗯,既然没有人死,也就谈不上害命,既无人害命,也就无甚公案。莫要无事生非。这就都撤了吧。”众兵丁身上帽上脏了,也都早没了耐性,虚晃晃应付了一下子就准备走了。
宁摸金手脚虽已麻痹,贼心却片刻也未偷闲,众人说话间便生出了奸计,说道:“官爷,莫要信小人谗言,此是我娘子,那是我师哥。我们本是良民,那泼皮疯道士垂涎我娘子美色,偏要与我犯难,纠缠不清,先将我师哥打得昏去,又要对我下毒手。恩公要为小人作主讨个公道,小人定然做牛做马答谢恩公。”
领班官差听后,眼睛不住地打转,亲自上前又瞧了一圈,见那昏睡的妇人虽是农家打扮,但细细端详,朱唇玉润自生光彩,云鬓凤翅巧胜梳妆,指如葱白肌如冰雪,长得甚是娇艳耐看。那班头摩拳擦掌逡巡反覆,也不知是心痒还是手痒,只说道:“此案显有重大隐情,应将相关人等带去官府问话。”于是便打发手下扛起女子,又要给那道人上铐。那道人脸色涨红,气呼呼“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要铐便铐,叫走便走;元好问前因后果看得清楚,原本想为道士申辩几句,孰知自己居然也被铐了起来。
李明之道:“官差大哥,我等路过此地眼见那两贼人犯案,实乃旁证之人,何以要被上铐?”领班官差道:“哼,问那么多做甚!此案关系重大,有人拐带妇女,兴许还有蒙古奸细混入其中,俺要回去细细查问,敢出言袒护那野道人的,极为可疑!统统带走!”话刚说完,就等也不等,三三两两连推带搡地催促着,尽往人少的小街暗巷里边走。前面的兵丁虽扛着女子,却走得飞快;班头带着两三个兵丁在中间押着道士、任蛤蟆和宁摸金,最后面几个则是元好问等人。
柏亮山心说:这哪里是回官府问话,分明是见色起意,生了歹心贪念!如今兵荒马乱,谁人顾的上拐带走私?这班官差今日没收着分子钱,反而溅了一身腌杂,明摆着想要再捞点好处,现在白捡了这么个便宜,哪还会错过机会?那领班差头怕是想在这四下无人之处淫污那女子,而后杀人栽赃串供嫁祸,管他什么原告被告旁证人证,押回官府领功请赏自不在话下,还可以关在大牢里充当肉票,敲几笔竹杠压榨些买通钱,岂不美哉?!
果不其然,几个人往南边走,穿过了壳马市、曹门大街,往南食店路口转个弯,里面是个死胡同,怎么找这么个地方?皆因这一带两边多是妓馆,无论弄出什么动静都不会有人注意,且又是这些官差们常来的烟花地,在这动手事后可以胡乱说是嫖客和野道奸淫妇女当街互殴被他们逮到,元好问这才恍然大悟,心道:“这几个官差比那采花大盗可还下作许多!”
正所谓:
任尔一时猖狂起,恶人自有恶人磨;
横祸飞來瘟疫至,业大终由老天收。
那领班差头竟也不害臊,急乎乎踹走了兵丁,慌忙解去腰带,正欲对那女子下手,忽听得身后啊呀呀几声惨叫,回头看去,一高一矮两贼人早已脱了铐,手下官差死的死散的散倒下了一半。
宁摸金大展双臂将他那把洛阳铲横空舞了一番。直甩了领班差头一脸血,这才冷冷道:“师哥,这狗官差要先享用,你倒说留是不留?”
任蛤蟆道:“师弟,那女的留着是要有大用处的,连你我暂时也不能碰,狗官差留不留你可看着办,你师哥我要跟那牛鼻子做个了断。”说完两只蛤蟆眼寒光斜射,瞪向押铐在当中的道人,左脚横踢官兵下肋,抽出官刀,向前飞蹬两步,朝着那道人脑袋上使足了劲力又是一劈⋯⋯
元好问、李明之大叫道:“不好!道长小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