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道侠传|第二回 饥馑遍地皆红袄 大疫杀人万万千(4)

北国野叟


【正见网2021年01月24日】

翌日清早,皇宫内苑,再次乱作一团;
宫女、太监,一个个捂脑揉肩,慌忙惊恐地跑出寝宫;
杯、碗、瓢、盆;
摔破的摔破,砸碎的砸碎⋯⋯

太医,传了一个又一个,都被完颜守绪打骂一顿,赶了出来。

院子里时不时地,传出皇帝的嚎叫声。

一会儿喊道:“你们莫要再来了,朕什么都没有了。”

一会儿又叫道:“莫要杀朕!”

太监宫女私下里都说,大金国皇帝疯了,没得治了。正议论间,左丞相完颜赛不到了院外,他还带来位大夫,说是要给圣上瞧病,然而屋内吵嚷,连皇后都不敢入内,东西不断往出扔,根本没办法进屋。又等了一时半刻,听到完颜守绪“喀喀”两声干咳,而后扑通一声闷响,再没有了声音,众人担心安危,赶紧进屋,入内一瞧,哪还有半点寝宫模样,桌掀床毁,屎尿遍地,只见完颜守绪双手握拳,横躺在屋子当中,鼾声震天,想来是折腾久了,累得困倦睡去。那大夫见状,既不搭脉,也不施针,而是从袖口撕了一条布头遮住口鼻,将门窗敞开,再将众人拦到屋外。

众人十分不解,皇后徒单氏问丞相完颜赛不:“这位大夫为何如此诊病?”

完颜赛不只道:“且看看再说吧。”

列位可知给皇帝瞧病的这位大夫是谁?正是与元好问、柏老板在城门外给百姓分粮施粥的江湖游医——李明之。

前文曾说,元好问与李明之、柏老板进了汴梁城,柏老板打发下人将粮食送往上党公张开府邸,而后三人沿马行街前行,这马行街乃是汴梁城东,一条南北通达的大道,街宽三丈三尺三,可并行四排车马,往南穿过曹门大街,直达汴河北岸,真叫一个阔气非凡!

怎叫“马行街”呢?这里有些个讲究,大金南京城怎么来的?此地原本便是那北宋东京汴梁,当年宋徽宗的御前画家张择端画了幅《清明上河图》,此图全长十五呎八寸四,汴河东西、城门楼宇、人物牲畜、贩夫走卒、车船马轿,画了千八百种,包罗万象,栩栩如生,图上所画的就是当年汴梁城的繁华景象。后来靖康年间,金国女真人占了汴梁城,将城里边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都绑去了五国城为奴为婢,此一走,人去城空。那些个像样的值钱东西也都通通拿走了,其中,便有这幅《清明上河图》。再后来岳王爷数次北伐胡虏,也没能收复了汴梁旧都。过了几十年,女真人海陵王完颜亮惦记起了汴梁城,差一点就要定都汴京,海陵王怎地想起迁都?正是看了这幅《清明上河图》想起汴京的好处,再后来金朝女真人定了五个都城,中都大兴府、上京会宁府、北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再就是这南京开封府。

这地方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城内所需,可撑舟乘船从东南水门运入,沿汴河逆行而上,由东至西,一路卸货,送达两岸;冬天河水封冻,也不打紧,可乘车马由城北封丘门运入,沿马行街,由北至南,一路通行,穿街过巷;此城无天险依托,所以当年修建得极其坚固,皇城外套着内城,石垛子城门楼,高有三丈六,东西南北一十二道城门闸口,开关均须谕令,城外再套着一圈护城河,河外头则是开封府外城,过了五丈河又是一圈城墙,可谓是严丝合缝固若金汤!这大金开封府南京城,不愧为天下市肆之首,车水马龙,舟船便利,颇有往昔北宋汴京之气象,摊主不住吆喝,货郎到处奔走,两侧店铺林立,天南地北,奇珍异宝,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这条街的药材铺也是极多,李明之按捺不住好奇心,向店铺掌柜打听问价。

柏老板笑了笑,问道:“东垣兄,不常来京城吧?”
李明之答道:“晚生是第一次来南京。”
柏老板道:“哈哈哈,这药是用来救人的,饭也是用来救人的,忙了一晌午,还没祭咱这五脏庙,走走走,先寻个吃酒的地方,再来逛也不迟。”
元好问道:“也好,前面不远处便有酒家,不妨坐下歇息再说。”

三人遂寻得酒家,大步迈进店内,找了个里间宽桌,唤来店小二,要了坛高粱酒、半斤熟牛肉、一只肥鸡、几碟小菜,挽袖举箸便吃了起来;元好问与李明之都不胜酒力,柏老板又叫了一壶茶,三人举杯畅饮,边吃边聊,商量着如何联系城中各大商号筹备粮食,如何购买药材治疗病患,如何上书朝廷开门放人⋯⋯从天下大势聊到百姓疾苦,说得起兴,柏老板自己又叫来一坛高粱酒,开坛自斟了一大碗,咕咚咕咚喝得干净,大呼:“痛快!!”这酒一喝开了,酒气就浑身上下来回撺,登时暖和了许多,柏亮山身子一热,上手把衣服领子扥开,胸前隐隐地露出纹身,再抻了抻袖子,眼见胳膊肘上一条青龙尾。

那李明之捋了捋须,道:“小弟云游四方,也曾见过不少生意人,像柏兄这样喝酒的,倒是不多。”

柏老板笑道:“哈哈哈!惭愧,惭愧,俺柏某实乃粗人,哪里会作什么生意,不过是帮人跑跑腿,换几吊吃酒钱罢了。此番来京实是受人所托,本想押送了货物就此离去,如今天寒地冻,莫说流民百姓无处可去,就是咱兄弟,不也得找个地方落脚?一班狗官兵不问男女老少,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地打人掳人,忒也蛮横无理了,俺看不惯眼,如在当年⋯⋯”柏亮山自己给自己又斟了一碗酒,轻轻抿了一小口,“哼哼哼⋯⋯”只笑了三声,没再往下说。

李明之心下了然,对元好问说道:“嗯,今日若非亮山兄弟解囊相助,这京城恐怕难有安宁之日。”

柏亮山续道:“兄弟过誉了,俺也不过就是蚀些本钱,咱们兄弟出来跑买卖,和气生财固然要紧,但‘义’字原该是摆在‘利’字先头的。”

元好问听后赞道:“说得好!好个‘义’在‘利’先!亮山兄弟,元某代百姓谢过了。”元好问本就是读书人,向来不常与游走江湖的人来往,先前对那柏老板存有成见,方才听到他此一番说话,感佩之余,心内颇有几分过意不去,只想着施礼赔罪,于是借着股酒力,竟要俯身跪拜,却被李明之和柏亮山拦了住。

柏老板忙道:“先生,这是作甚,快些请起,这可要折煞小人了!”
李明之道:“元兄,还是快些坐下吧。若非你先前喝斥了那班卒子,咱们也不会相识,又何来在此吃酒相会?”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虽然脾气秉性、年龄、阅历各不相同,但发愿济世利他,也都是一片赤诚丹心,均觉彼此十分投机,柏亮山遂又道:“我柏某人走南闯北,今日有缘结识二位先生,实在三生有幸。”说完,将各人的酒碗斟满,双手捧碗相敬;元好问、李明之亦抱拳还礼,捧碗饮了个干净。此一碗酒喝得三人胸中豪气顿生,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兴味盎然。

酒过三巡,正值兴头儿上,忽听得店外有人嚷道:“怎地又教俺撞到你这个臭道士,忒也倒霉了!”
“嘿嘿!怎地不识得你道爷我了,忒也健忘了!”

循声看去,有三人立在街当中。

一个矮挫鼓囊腮,面色阴郁,腰间两把倒钩峨眉刺,双手抱在胸前;
一个高瘦癞痢头,气喘吁吁,手执一杆精钢洛阳铲,肩头扛着个昏睡的妇人;
另有一个道士,黑袍阔袖,藤鞋步履,飘逸非常,童颜鹤发,神彩奕奕,却瞧不出个年纪;

高瘦癞痢头道:“臭道士,俺初来此地,寻个小娘子快活几日,与你何干?怎地一再坏我好事?”

矮挫鼓囊腮道:“兄弟,不必废话,此行还有要事,快些了结。”说完,只见那矮挫子果然冲高瘦子使了个眼色,一手悄悄伸入衣袋,另一手缓缓挪向腰间。路人百姓见状,躲的躲,闪的闪,瞧热闹的也都惶恐退后,让出来大片空处。那道士不惊不惧,赤手空拳,嬉皮笑脸地与两怪人对峙。

柏老板瞧出了点端倪,心想:“这一高一矮两怪人甚是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瞧这架势是要对那道士下毒手,江湖恩怨颇多是非,或讨债或仇杀,旁人不便过问;再者说,待会儿若真动起手打到了屋内,恐伤到二位先生,若贸然出手,露了相不说,纠缠起来,岂非耽误大事?”于是乎思量再三,叫来掌柜,交代几句,留下酒钱。扭头跟元李二人说道:“咱们到上党公府上再叙,此地不宜久留,二位且随我快些走吧。”说完,起身出了酒家,来在了店门外,一手拽着元好问的衣襟,头也不回,脸也不转,快步流星,往南边直走。

元好问诧异,心想:刚才这酒喝得好好的,怎地如此匆忙便走?“他与李明之俩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心里纳闷,大为不解,脚步就跟得慢了些。李明之还时不时地回头向怪人那边瞧去。见那道士依旧笑嘻嘻眯缝着眼,冲着俩怪人傻乐。

高瘦癞痢头气呼呼地叫道:“哼!叫你有脸笑,没命哭!”话音刚落,那矮挫子突然窜到前头,腮一鼓,脚一跺,手一伸,“飕~飕~飕”,刮风带响劈头盖面地就来了三镖⋯⋯所谓外行瞧热闹,内行看门道,方才那矮子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摸衣袋,干什么呢?就是在掏暗器!那高个儿的跟道士说话是要他分神,他不出手,让那矮个的来个出其不意,所以谁也瞧不清到底抛的是个什么物件。说放暗器怎么还鼓囊腮直跺脚呢?其实他那是在运力,后面还有后手跟着呢。矮矬子腰间那把倒钩峨眉刺,早就攥在另一只手里,无论对方是接镖、挡镖、还是闪镖,他这步子只要再一迈,手一跟上,准在对方肚子上戳个洞。所以,此三镖力道非同小可!这里面处处透着阴狠歹毒,都是取人性命的辣手,叫你接了镖是死,不接镖也是死!

那道士还真是奇人一个,竟然也没躲,右脚向后一挪,身子一侧,左手一挥,把袖子往外一卷,“啪~啪~啪”,又是三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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