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家来信:第二章 鬼活儿 (1)

云昭


【正见网2015年04月28日】

第二章 鬼活儿

梦里被尿憋醒了。

“小土豆”一进厕所,一股阴风就窜出来,晾晒了一地的人骨头,不知怎么在昏暗的光照下显得有些怪异。他刚要往小便室里走,“滋滋”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脚边儿一个骷髅头眼窝里,滋滋的正冒出粘液,他看着那眼窝亮起来,有眼珠转动,望着他呢,突然一阵叽哩咕噜,他竟然看见这个长出眼珠的骷髅头滚动着去找小臂骨,然后拖着小臂骨又去找小腿骨啦,他看着它们吱吱嘎嘎对接好爬起来,然后蹑手蹑脚的朝他走来,哎呀妈呀!

平地突然就拱出个墓碑,然后很多小手骨摇晃着从裂缝里伸出来,往下拽他的腿,裂缝越来越大,哎呀妈呀!“小土豆”一下掉到黑暗中,似乎坠到了湿滑的海苔藓上。

耳边,是吱吱的叫声,有绒绒的东西擦着他的脑袋,渐渐有了光亮,他看到那是黑蝙蝠叫着飞来飞去。

一缕白纱弥散,遮住了他的眼睛,风吹散后,面前就站了一个戴着灰头纱的女鬼,她从披肩里伸出一枝黑色的玫瑰,一碰他的手,“小土豆”马上感到大脑好象给麻痹了,接着女鬼向他伸出另一只手骨头,“请你帮我打磨一下好吗?”

“小土豆”竟然握住那只手骨,机械的打磨起来,手骨确实还没有打磨好,有的地方要磨的再重一些才有骨头的质感呢。
他磨呀磨呀,一抬头,突然看到女鬼的眼睛里淌出了血,哎呀妈呀!

“小土豆”吓醒了,灯亮的刺眼,他发现自己的右手握着左手,正做着打磨的姿势,哎呀妈呀!吓死了!

老朴说他一做梦就回家,自己怎么做梦还被鬼拉去干活儿呢,什么时候熬到头啊,唉,还得两个月才能回家呢。

想上厕所,但一想到那个梦,他犹豫起来,翻个身,“小土豆”又睡过去了。

  

一、张良来了

1

早上“小土豆”排队出工,看到耿汉奎正在大厅角落里抖一卷灰白的纱料,他想起来了,梦中那女鬼的披肩和头纱就是那种纱料做的。

“小土豆”干的工序是在旧楼一层车间打磨“小鬼”骨头。骨头原料是压好的塑料制品,在厕所的浴缸里染上黄色后,晾干,然后用海绵蘸水把骨头上面的浮色擦掉,让它看起来象是从古墓中挖出的腐朽骨头一样。

他把打磨好的骨头送到老朴那里组装,老朴正在给“小鬼”穿衣服呢。看着他娴熟的把灰纱裙套在骷髅架上,轻松的整理着“小鬼”的裙子,妈呀,“小土豆”又想起了梦里那个女鬼。

唉,鬼地方,白天晚上都和鬼打交道!梦里都见鬼!

2

新来的都在大厅里坐小凳子,坐两天了。

一个新来的,因为小凳硌的难受,就挪开凳子蹲着。

“坐回去!”一个小“四防”骂着走过来。

新来的跟他解释,没想到小“四防”拿着手里的小木棒朝他抡过来,新来的先是抵挡了几下,然后猛的蹲下身,抄起自己的小凳,开始回击。

小“四防”马上大呼“来人啊!”

眨眼的功夫,四五个戴红袖标的就冲出来围上他暴打,一个胖子劲大,猛一把揪起他,甩到了墙根儿。

“打人了!打人了!出人命了!”

新来的高喊警察。

手里甩着一串钥匙,警察从大闸那头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你以为是在北京呢?”他哂笑着,“打吧,不打能把这点事儿整明白吗?”

警察又甩着钥匙溜达回去了。

新来的在墙角挣扎,后来瘫下去,躺着哎呦了几声,“呸”的把打掉的牙吐了出来。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胖子上来又一拳,“我要是不X你妈,你就不会管我叫爹!”

新来的不吭气了,小眼乌青的抹着嘴角的血,自动到墙角面壁去了。

所有新到八大队的劳教都目睹了这一幕。

正在大厅裁料的耿汉奎吹起了口哨。

3

胖子“斜眼”嚼着清喉含片,用一个指头示意张良过去,要张良登记个人资料。

在劳教所能从医务室弄到清喉含片,都是有特权的,清喉含片在这里就是奢侈品了,比糖珍贵。

“蹲”,他下巴点了一下地,意思是让张良给他蹲下。

张良看着他,腿直直的不动。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蹲下!”

张良还是没动。

“斜眼”斜了他一眼,然后猛的上去一脚就踹中了张良的肚子,然后用脚后跟狠狠刨住他的后背,看着张良扑倒在地,他啐了一口,回座位喝茶去了。

倒在地上的张良站起来,眼睛正视着“斜眼”。

“斜眼”更生气了,又过来用手推搡张良,张良没有躲,一个趔趄之后站稳了,这倒使“斜眼”有点怯了。

大厅里没人言语,都看着。

“干什么呢?怎么回事儿?”一个警察正好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表格。

“斜眼”凑上去,跟警察解释:“这小子不懂规矩。”

警察转过来看了看张良,然后对“斜眼”说:

“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整这些没用的。把这个表填好给我送过来!”说完就离开了。

“斜眼”泄了气,警告张良,“要不是看干事的面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干事,是介于普通警察和大队长之间的中层警员。)

张良神情严肃,象没发生什么一样,登记完个人信息就坐回去了。

耿汉奎在一旁又吹起了口哨,张良注意到了他。

方头大耳的耿汉奎脸上棱角分明,目光炯炯有神,他正把纱料切割成一条一缕的,象是结婚用的头纱,却是灰白色的。

4

张良到八大队第二天晚上,住在他对面下铺的老头被允许先躺下休息了,头疼、呕吐。

平时不到睡觉时间,劳教们是绝对不可以躺下的。

两个值班的小警察过来给他号脉。

“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小警察说。

“小土豆”被叫来了,“今晚上你别加班了,给他值班。”

小警察心还很细,告诉那老头,“你觉的不行就踹他一脚。”

早上四点多就起来干活儿,晚上又值班,“小土豆”熬不住,坐在老头边上就睡着了,直到老头踹了他,“小土豆”才醒,

老头已经说不出话了。

“小土豆”惊慌的跑出去叫警察:

“他真的踹了我一脚!”

一个有力气的劳教连夜把老头用被子裹起来背走了。

第二天,张良看见背老头的劳教一个人从医院回来了,老头死了,“脑溢血”。

老头死后,张良才知道他叫董臣,是地下教会的成员,罪名和他一样,是“扰乱社会秩序罪”。张良想起董臣的样子,看起来很老实的一个人,那天下午还出工了呢。

董臣挨着老朴吃饭,老朴就知道的多一些。老朴说董臣是三赎基督成员,在车间一直干染墓碑的活儿,长期不洗澡,“身上的味儿大着呢”。

八大队洗澡有规定时间,一人也就几分钟,年轻人脱衣服快,能洗完,老人还没脱完衣服,就被撵出来。而且大冬天水房也开着窗,洗澡又是凉水,体弱的董臣肯定是不愿意洗澡的,擦一天墓碑早已累的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也许他是想回家再洗吧,他快回家了。

干“鬼活儿”虽然脏,衣服却是不能随便洗的,因为要保持监舍整洁,不许随便晾晒衣服。有时偷偷洗过衣服,就要赶紧穿上,用体温溻干,天凉时还好,天闷时衣服就有味了。

“四防”不愿靠近董臣,是怕传染皮肤病。八大队有几个得疥疮的,看着都麻痒人,流脓流的身上跟烂泥塘儿似的,而且,看病还要自己掏钱的。

六十多岁的董臣是沈阳人,他们一个村的人都信基督,家庭聚会时抓了很多人,因为是在董臣家聚会,他就被判了劳教。

“就差两个星期了”,董臣没能活着走出马三家。

5

刚到八大队,就有个警察过来找张良谈话,“你还坚持你的信仰?”

张良就给他讲法轮功是修真、善、忍的。

警察说:“别迷信了,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咱们大队就有个‘法轮儿’叫赵辉,到死都不吃药,死了。你看,中毒多深啊!”

从这个警察的嘴里,张良验证确实死了一个法轮功修炼人,真是不吃药死的吗?

因为八大队老出死人的事儿,管教大特意买了一串水晶物件放在大闸门框顶上,想把劳教人员身上的鬼气与警察隔开,避避邪,结果这个避邪的物件被偷走了。

就听见管教大在筒道里骂:“怪不得我们八大队这么倒楣,干‘鬼活儿’本来就晦气,还老死人!遇上你这号丧门星,我们好得了吗!”

原来偷水晶物件的劳教被告发了,居然是“四防”监守自盗。

电了好几个小时,这“四防”在大闸那儿嗷嗷乱叫。

6

几天后,一个肚子上缠着绷带的劳教把张良叫进一间屋,进去才知道是“斜眼”找张良。

出人意料的,“斜眼”对张良客气起来,他问张良想不想给家里通电话。

当然想啊,这里的“四防”居然有手机!

于是,张良用“斜眼”的手机给妹妹打了电话。

张良告诉妹妹一切都好,别惦记,让妈放心,说自己已经调到了八大队,他让妹妹转告妻子邮寄衣服的具体地址:“马三家劳教所二所八大队”。

“让你家人给这个电话充些钱”,“斜眼”在一旁说,“你可以让家里以后打这个电话找你。”

于是张良告诉妹妹往电话里充五十元话费。

“斜眼”是吸毒进来的,托管教大的关系当上了筒道长。肚子上缠着绷带的叫“勺儿”,因为不想来马三家,他在拘留所就吞了铁勺子,但奥运会期间必须给他劳教,最后他还是带着肚里的勺子给送了进来。八大队垫钱给他做了手术,取出了勺子,结果留下了这个外号。

张良知道,八大队的规矩和六大队大不相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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