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挥之不去(三十三)

章冬


【正见网2007年03月29日】

“好好学习,长大好有出息。”

“有出息的孩子都听话。”

“真没出息,丢人现眼。”

“贪吃贪睡,懒?子,没出息。”

打小,类似这些围绕“出息”而来的褒贬,把耳朵都磨出了茧子。听的多了,不以为然。

究竟这出息是指什么?

升官发财,衣锦还乡,家财万贯。笼统的也就是这个所指了。其中,不乏蕴涵着忠孝节义的内涵。对父母、亲人、朋友、乡里、以至于国家,都能有所报答和贡献。

具体什么算出息了?大人们似乎也朦朦胧胧的,没有明确的解释,孩子心中的概念,就更不成形了。总之,过上好日子,不挨累、不受穷,有地位,受尊重,这些基本属于多数人心中的,有出息的范畴。

其实回头看看,具体来讲,今天的生活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当时人们心中的,设想的出息目标的最高界限了。因为手机、电视、电脑,甚至汽车等等,都是那时的人们,闻所未闻,想所不敢想的。皇帝未曾拥有的东西啊。那么,应该是有出息了吧?好象很多人,也不这么说,因为,理想的目标,还远远没有实现呢。而且,大家很多不是都如此了吗?不光我自己拥有啊!其实,把出息解释为,出人头地,似乎更加贴切。

这些话题,属于社会学、心理学范畴,不想探讨。只是想说,如果选择生活,我会毫不犹豫的说,自己要选择那个悠闲的,具有古朴风味的,少有争斗算计的,能够在阳光下静静的、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可以随便想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以每天,有闲心享受清风、观赏明月,能看到日出、能目送日落,能看到满天星斗的生活。

这个,可能是不现实的了。

其实,如今的社会,实现百万富翁的目标不难,而过上无忧无虑的,贴近自然,充满真朴的生活,和拥有淳厚的人文环境的生活,倒是非常非常的难。专家教授、知名人士,和形形色色的理论、理念,每天都在大量诞生。而那个心眼实在,为人憨厚,不欺不诈的傻胖小子一伙,倒以几何基数的速度,在锐减。

不止这些,纯正口味的果蔬、五谷、和种种肉类产品,几近绝迹;没有开发的地皮,无人问津的大自然,非常难找。就是说,一切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都被破坏了。

其实,今天的一代人,出息的比当初大人们,反复磨叨的那些内含所指,不知道超过了几百倍。但是,这些出息的背后,失去的东西,可能永远不再了。其目标的达成,不是以什么“头悬梁,锥刺骨”和“风餐露宿”的个人奋斗所换来的。而是,以珍贵的大自然资源的消耗殆尽,和淳厚德馨的社会风气的彻底沦丧,为代价的。

今天,很多出息了的人,不是逍遥自在、轻松愉快、自由洒脱了。而是烦恼不尽了,压力如山了,心灵麻木了。最大最多最主要的通病是――没有时间。有权有势有钱、有汽车、有洋房、有地位、有娇妻、有……,什么都有,就是没时间。这个应酬、那个场合、这个活动、那个娱乐,这个会议,那个研讨等等等等,应接不暇,生活丰富多彩极了,处处显耀,到处欢歌。就是不能安静,没有宁静。

上帝真是公平,鱼和熊掌,就是不能兼得。

可能有人说,“不对,社会進步了,人类成熟了,我们都城府了。你说的这些,不符合时代潮流。”

是的,不符合潮流。不过,是这个潮流有了问题,还是鄙人的思想有了问题呢?这倒是个问题了。

要知道啊,这个成熟和城府,就是不断失掉了纯真、自然、和憨厚不欺所获得的。而后者,恰恰是生命幸福生活的重要基石。

不想讨论,生活方式的优劣。只是想说,当初的社会進步过程中,人们根本意识不到的,而自己还切身感受了的,几个记忆片断。

打我小时候,爸爸的身体就不咋的,说是伤累了。有一年不是打篮球啊,还是什么扛麻袋呢?极度劳累后,马上喝了凉水?反正记不得大人经常叨咕的那个什么原因了,就是累伤累了。不注意保养的话,会有痨病的可能。

因此,在队长的照顾下,经常干些轻快的活计,也能挣些工分,以养家活口啊。

那时,记得生产队有这么个活儿,夏天到特殊的苞米地里,拔苞米蓼。

那是种在了一大片高粱地的玉米。大八叶高粱,一丈多高,人们進去,很快就无影无踪。就是晃动高梁秆,站在高粱地外的人,都不能看见。喊声嘛,倒可以传递几十丈的。不过很难确定具体方位。所以,高粱地一直是,被人们认为神秘、危险的地带。夏天,妇女要出门,首先考虑的往往是,是否路过有高粱地的地段。

是的,在早的乡下,尤其的静。

当苞米刚刚开花窜蓼的时候,爸爸的这个活计,就开始了。我没上学的时候,爸爸就经常领着我,早饭后,拿起镰刀,披着充满活力的朝阳,愉悦的心情,走过静静的村头,踏上静谧的土路,去拔苞米蓼。偶尔“咯――,咯――,”谁家的大鹅叫声,慢慢丢在了身后。踩在土路的脚步声,清晰可见。踢走的哪怕溜溜大小的土拉喀,都能听到它滚动的,和最终停止下来的动静。微风间或掠过,庄稼随之微微摇摆而作响,那轻微的摆动下,一片沙沙的、最后一个伴随着、叶片静止前的嘶啦声,都可见可闻,入眼充耳。蚂蚱的鸣叫,和偶尔草稞中蛤蟆的蹦跳,时常吸引了孩子的视听。

清新的空气,安谧的环境,灿烂的阳光,祥和的心境,轻快的脚步,好奇的童年,幻想的年华。

在高粱地头,爸爸环视一番,走动一会儿,判断方位。然后,我们進入高粱地。顺着垄沟走,大约几十丈远,就到了苞米地。这些的苞米都不很高,夹在一大片高粱地中间,是种子苞米。是明年生产队的苞米种子,其实,这个活计就是育种行为了。不过,那时对此一直朦朦胧胧,就知道拔苞米蓼,管它最终干什么。

隔着一垄拔两垄,隔着一垄拔两垄。

其实,是雌性植株和雄性植株的关系。我不能拔,就是来做伴的,跟在后面走。行進中,哗哗作响的苞米叶,刮在脸上,麻酥酥的疼。于是,用手拨开它们。苞米蓼长在苞米秆的最上方,有的出来了,有些还没出来,把出来的拔掉。拔掉的苞米蓼,放在怀里,抱出高粱地,扔在远处地头的壕沟里。其实,拔掉植株的蓼,不让它们给苞米授粉,这样,留下授粉的雄性蓼。达到杂交的目地。那时根本不懂这个道理,就知道是种子苞米,很重要。

多少个来回后,把苞米地走了一遍,今天的任务完成。于是,回来的时候,爸爸教我打乌米。

个别的高粱,顶头不是长穗,而是长了乌米。这个裹在叶子里面的,外皮白色,瓤是黑色的,二寸来长,如同短钢笔一样形状的东西,就是乌米了。可以生着吃,有些面的口感。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可以充饥吗?没听说过。那时的农民,有好事者,往往高粱没出穗之前,将要抽穗的时候,打乌米,给小孩吃。民俗而已。所以,半大孩子也跟着学,慢慢都会打乌米了。在外表判断它们是不是乌米,也是要有诀窍和经验的。

拔苞米蓼的事项,一直到苞米蓼全部出齐,该拔掉的,全部被拔去了,才算结束。大概十来天吧。其实,是苞米的一个生长阶段而已,那时不懂。

稍微大些,上三年级的时候,我有时就自己替爸爸拔苞米蓼了。光着脚出发,踏着雨后的松软泥土,沐浴着雨后温暖而格外清新的阳光,走在在愈加静谧的土路上。钻高粱地,把苞米秆弄的倾斜一些,然后努力的拔出蓼。抱在怀里,送出高粱地。有时李范福偷偷检查我的工作,担心我不能拔的彻底干净。偶尔也许有落下的,爸爸看到就崩我,叫我下次注意。从小我就不巴瞎,因为爸爸最厌恶掏瞎撒谎者。因此,没有大人的看管,自己干活也不藏奸。

那时,是真静。几乎能听到大脑思维在想象一些事情的场合声音一般。

是的,愈加吵闹的环境,愈加不能想象什么了。故事啊、情景啊、对话啊,都没有了情节的想象,和在想象中的生活过程,浪漫处理,入情入理,豪侠仗义,皆大欢喜,或者是悲剧色彩等等。有的只是乱麻一样的东西,在大脑中搅和。基本都是想入非非的、支离破碎的、各种强烈欲望。弄的大脑很累,心情很烦,身体很疲乏,情绪很急躁,对现状很不知足,对周围很不满意。

人要是完全没有想象,彻底的心静,几乎不能做到吧。而在一些心静环境下的,在无忧无虑、神清气闲状态下的想象,并不是强烈欲望的驱使所为。不能说这也是正常生活中的一种体验和享受吗?其实,现代人,很多有了出息后的人,已经失去了这样的生活感受和享受。

想象的感受和美好,也许被电视取代而破坏了。

其实,现代人没有了真正的闲暇。最多不过是,歪着身子看电视,就算休息和放松了。而那些污七八糟,不断撩拨欲望和错综复杂的钩心斗角,都是垃圾一样,不知不觉充填了大脑,玷污了灵魂。这个,又是不符合潮流的议论,尽管去被人嗤之以鼻吧。

我从小很胆大。

不过,独自拔苞米蓼,往往有时也是状着胆的。那时的社会,很多年没有狼出没的记录了,拍花的也很少听说了,谋财害命的更少听说。而且,最近没听说附近哪个屯子的谁家狗疯了。所以,怕的原因几乎找不到的,这样的在心里虑论一下,就没啥可怕的了。庄稼么稞的,形单影只的,孤零零的,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克服的心里因素。鬼?白天它们是不出来的。而且,我和大姑一样,不怎么怕它们。不象爸爸那样,对这些东西谈之色变的。

而这个活计,对爸爸最头痛的就是,今年的这个苞米地附近或者方向,埋下了刚刚去世不到一年的哪个老头老太太。而且,她们的音容笑貌,或者什么生前活动,曾经给爸爸留下了特殊的印象。于是,今年的拔苞米蓼的十几天,是在顾虑、犹豫和胆胆突突中度过,基本得找人陪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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