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见网2011年04月06日】
【白话试译】
臣光说:“‘信’这一字,是为人君者的最大宝物。一国的安危,全仗恃于民心;民心之向背,全仗恃于上下以‘信’维系。不以‘信’维系,就无法役使人民;不能役使人民,也就没法守护国家的安全。所以古代“王天下”的天子,绝不欺骗治下的诸侯;霸诸侯的国君,也绝不欺骗周围的邻邦;善于治国的,绝不欺骗他的人民,善于治家的,也绝不欺骗他的亲属。不善于治国、治家的就恰恰相反,欺骗他的邻国,欺骗他的百姓,甚至兄弟、父子相互欺骗。上面的人不相信下面的人,下面的人也不相信上面的人,如此一来,则上下互欺、离心离德,最终招致失败的后果。纵使巧取豪夺而得好处,但所得之利,绝不能医好因使用欺诈而遭受的创伤,所获之数,也绝不能补足因使用欺诈而遭受的损失,想想,不可悲吗!从前齐桓公不肯背弃他答应曹沬的诺言,晋文公没有贪恋歼灭原国的利益,魏文侯不愿失信和虞人所订之约,秦孝公兑现给徙木者应得之赏金。这四个国君,道德并没非常完善,而商君更是被称做刻薄的一个人;又加处在征战攻伐之世,天下都倾向相互施诈的时代;可他们还都不敢弃舍了‘信’来对待他们的人民,更何况在天下承平时代做天子的呢?”
臣光曰:“合纵和连横的说法,虽然翻来覆去的变化多端,然而总是合纵这一说法,对于六国是有利的。从前先朝周王分封万国,与诸侯亲善,使他们来往朝聘,宴飨为乐,集会结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希望他们同心协力,维护国家的安全。那时候假使六国能够本着信义、善意相亲,秦国虽然强暴,咋能吞并他们呢?要说这三晋一地,等于齐楚二国的屏障;齐楚两国,也等于三晋的根基。按形势说,正是互相借重,内外倚赖,互为凭依。因此,假如三晋攻取齐楚,就是自己斫断了自家人的根基;倘若齐楚攻取三晋,即是自己撤去了屏障,敞开了大门。怎么能撤去屏障,讨盗贼的欢心,却反过来说‘盗贼将喜爱我而不来攻我了’,难道不是悖情违理、犯下大错吗?”
臣光说:“圣人认为提升自身的道德修养,才是人生中最瑰丽的境界;以仁义施政,是为善最乐。因此虽然住着茅屋土阶,穿戴粗简,饮食菲薄,却不会因其鄙陋而以为耻,原因只是恐怕奉养自己太过了,要劳民伤财的。唐明皇仗恃着国家处于承平时代,不再想到可能有后患降临,尽量满足自己耳目之所好,齐备一切巧妙的声技娱乐设施,自认以帝王的富贵,谁都不如我,想使自己,成为前人无法追及、后人无法超越的唯一。不仅只是他个人自娱了事,还拿这种豪奢来向人夸耀。他却哪里知道,他身边的“大盗”(指安禄山)看到这一切,早已经对他的皇位,生了伺隙窃国的心。最终弄得銮驾流亡、宝座不稳,生民涂炭、烽烟四起。这才知道人君崇尚奢华向人夸耀,正足以招致大盗的行窃呢。”
【原文】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恃、赖)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守国。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指天子统辖的天下诸侯),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不善者反之,欺其邻国,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所利不能药(医治)其所伤,所获不能补其所亡,岂不哀哉!昔齐桓公不背曹沬之盟(注1),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注2),魏文侯不弃虞人之期(注3),秦孝公不废徙木之赏(注4)。此四君者,道非粹白(完全、纯洁),而商君尤称刻薄(注5);又处战攻之世,天下趋于诈力;犹且不敢忘信以畜(养)其民,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
臣光曰:“从衡之说,虽反覆百端,然大要合从者,六国之利也。昔先王建万国,亲诸侯,使之朝聘(诸侯朝见天子为“朝”,诸侯互相访问为“聘”)以相交,飨宴(天子大宴诸侯)以相乐,会盟(诸侯集会订盟)以相结者,无他,欲其同心戮力(合力),以保家国也。向(旧时)使六国能以信义相亲,则秦虽强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晋者,齐、楚之藩蔽(屏障),齐、楚者,三晋之根柢(根本、基础)。形势相资,表里相依。故以三晋而攻齐楚,自绝其根柢也;以齐楚而攻三晋,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盗曰:‘盗将爱我而不攻’,岂不悖哉?”
臣光曰:“圣人以道德为丽,仁义为乐。故虽茅茨(用茅草盖屋)土阶,恶衣菲食,不耻其陋,惟恐奉养之过,以劳民费财。明皇(唐玄宗)恃其承平,不思后患,殚(尽)耳目之玩,穷声技之巧,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后无以逾;非徒娱己,亦以夸人。岂知大盗在旁,已有窥窬(窥伺间隙)之心。卒至銮舆(皇帝的车驾)播越(失去所居、流亡在外),生民涂炭(比喻困苦,水深火热)。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心得体会】
本篇是从《资治通鉴》中选录出来的三段史论。史论乃司马光在编撰该书时,就按年所记述的史事中,择其影响较大、或有关于世道人心与治乱兴亡者,特加以评论,说出自己的见解,分系于史事之后,以为读史者的参考。当时進呈御览时,神宗对于这些史论大为欣赏,以为非常切要。而司马光写在此书里的史论,都在开头冠以“臣光曰”三字,藉此与记叙史事的正文划分开,以醒眉目。这与《左传》里的“君子曰”、《史记》里的“太史公曰”,用意相同,应是司马光师法左、史体例之一项。因《资治通鉴》本是宋英宗命令他编纂的,书成之后,必须先行進呈皇上御览,故自称“臣光”。
本篇所选,第一段见《周纪二》,乃评论人君之大宝──信。并举春秋时代,四位诸侯守信不渝之事为范例,期勉为君者重视;第二段见《秦纪二》,乃评论合纵与连横之说的看法,认为秦能歼灭六国,主因在于六国不知同心戮力,以保家国也;第三段见《唐纪三十四》,乃评论唐玄宗崇华靡、殚玩乐而晚节不保之事。
“人”“言”为“信”。人无信不立。这个“信”字,在中国传统美德里,被视为“立身立国”之本!其实,信,是一种为自己、为他人负责的态度。能守信的人,就是诚实对待自己一言一行的人。所以“诚”“信”两字,是一体的两面,两字经常连用。例如:
一诺千金──形容诺言可贵,不轻易许诺,(语出《史记·季布传》:“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话一出口,就得信守然诺,千金不易。
一言为定──事经谈妥,便信守不渝。因此大多数的古人经商做生意,不管买卖大小、利益多寡,双方一句话就搞定。不像现在需要订契约、打合同、找律师证明、还得有公开的签约仪式……等等,恨不得有密实的天罗地网来防堵对方钻法律漏洞,迫使自己蒙受不该有的损失。
古人有高道德标准下的心法约束,所以为人处事、一言一行都自然的将眼光放远,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后代子孙,一心为后世子孙树立榜样。也因为这样,所以这些美德能流传千古、世代沿袭,而维持中华五千年道统于不坠。因此,司马光的第一段史论,就人君之大宝──“信”字,大加发挥,并举出春秋战国时代的四位诸侯,不失信的作为做勉励。只是如今的“信”,早已成了“笑谈”了,古人说“礼失求之于野”,我看世风日下的现在,连“野”也找不着啰!
周代列土分封宗室及功臣,即“封”土而“建”国,使其各自建立国家,此即中土封建制度之伊始。而西方亦有封建制度,起源于中世纪时的欧洲。有三大最基本的特征结构:领主、封臣(武士)和采邑。领主是拥有土地的贵族,封臣是拥有领主所分封给他们土地的人,而这些分封出的土地就是采邑。封臣要为领主战斗,作为对领主给予采邑的回报。在领主、封臣和采邑之间的关系与责任构成了此制度的基础。
我觉得天底下没这么巧的事,东西方的先民刚开始有了国家的雏型时,即是施行封建制度,以“小国”的姿态分治天下,这是神有意引领的,是神的旨意。他的美意在于:使诸侯或封臣各自管辖与治理国家,使有经世济民之才的人,能找到心目中的明主,辅佐施政而一展长才;不因国大人多而焦头烂额、不因地广复杂而左右支绌。其本意是好的,为人着想;其目的是“小而易治”,更能使有心之诸侯(或封臣、武士)发展出一套有利而独特的施政方针,国泰民安,各国能互相借鉴而天下太平!如秦穆公时任百里奚为相,内外安定,国力充实,奠定称霸以及往后一统中原的基础;齐桓公重用管仲,“尊王攘夷”而成春秋五霸……等等史实。
可人心难测,“私”字当头,到后来大并小、富凌贫、强欺弱,于是东西方都是一样:争战连年、兵燹终日而不得安宁……,这是因人性的弱点而违反了神当初的美意与用心啊!从此,“封建制度”即为世人所诟病,更为恶共所诋毁,那是没弄懂神的初衷,那是无神论的谬见哪,有道理吧?
【作者】司马光(西元1019-1086),字君实,陕州夏县涑水乡人。仁宗朝進士,累官御史中丞;神宗朝因反对王安石变法,降职出判西京御史台;哲宗朝起复入相,悉罢新法。卒谥文正,赠温国公,世称司马温公,亦称涑水先生。着有《资治通鉴》、《涑水纪闻》、《独乐园集》等书。
【注1】事见《史记·卷86 刺客列传曹沬》。曹沬,鲁人,事鲁庄公。齐桓公伐鲁,曹沬三战皆北,庄公乃献遂邑一地求和,与齐盟于柯。当时曹沬以匕首威胁齐桓公,慷慨陈词,请返鲁之侵地,桓公许之。曹沬因弃匕首而就臣位;已而桓公后悔,欲杀曹沬,管仲谏道:“不可,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于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与之。”于是桓公尽将侵地退还鲁国,诸侯闻之,皆信齐而欲来归附。
【注2】事见《左传·僖公25年》。晋文公带兵包围了原(国名)城,只准备了三天的军粮,满以为三日之内原国就会投降的;谁知三日已过,军粮用罄,原国并未投降。于是文公下令退兵,解原国之危。退兵的命令刚发出不久,晋派在原国里的间谍跑出来说,原国就要投降了;军吏都说:“那么,我们先不退兵,等待原国来降吧。”文公道:“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兵三十里,原国仍然来降。
【注3】事见《资治通鉴·周纪 威烈王23年》。魏文侯,名斯,是战国时魏国第一任国君;虞人,是看管山林的人;期,是约会。一天,魏文侯与群臣饮酒甚乐,天忽落起雨来,魏文侯叫预备车驾,要到郊外去。左右都说,今日饮酒甚乐,天又雨,为何要去郊外?文侯道:“我已和虞人相约打猎,哪能失信?”于是亲去告知虞人,说打猎因天雨作罢。
【注4】事见《资治通鉴·周纪》,即在此段史论之前。秦孝公用商鞅变法图强,已经准备好了变法的命令,尚未公布,恐民不信,便在国都南门,竖立了三丈高的一根木头,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后又加价,能徙者,予五十金。终有一人徙之,真予五十金。然后才下令变法。
【注5】商君,即公孙鞅,卫人,故亦称卫鞅;仕秦孝公,变法图强,封于商,号商君,又称商鞅。他是法家之重要人物,主张用严刑峻法治理国家,所以说他“刻薄”。